作为一部闻名于世的古典文学巨著， 《红楼梦》 中遣词用句的精妙之处，至今仍为文学爱好者赞叹。本文中， 作者着重探讨了——

“湃” 字在 《红楼梦》 里出现过三次。第一次出现在第三十一回 《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因麒麟伏白首双星》 ： “才刚鸳鸯送了好些果子来， 都湃在那水晶缸里呢。 ” 第二次出现在第六十四回 《幽淑女悲题五美吟浪荡子情遗九龙佩》 ： “芳官早托了一杯凉水内新湃的茶来。 ” 第三次出现在第六十二回 《憨湘云醉眠芍药裀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》 ： “湘云便说道： ‘奔腾而砰湃， 江间波浪兼天涌，须要铁锁缆孤舟， 既遇着一江风， 不宜出行。 ’ ” 显而易见， 这一回中的湃， 和前两回不论是读音还是含义都不是一回事。

“湃” ， 《现代汉语词典》 和 《新华词典》 标注的读音都是pài， 常用的组词是澎湃。

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5 年 1 月第 48 次印刷的 《红楼梦》 在第 421页作了个注释， 原文是： “湃 （bá拔） ——用冰或凉水浸泡果品或饮料等使之变冷。 ” 这个注释里标出的读音是bá。

《辞海》 对湃的解释是： 用冰或凉水镇物使冷， 《红楼梦》 第三十一回 “才刚鸳鸯送了好些果子来， 都湃在那水晶缸里呢” 。这里用于解释的例句就是 《红楼梦》 中的句子， 但读音仍然是pài。说明该方言适用范围不大。 《辞海》 的 “拔” 字条下却没有与 “凉” 有关的解释。

《现代汉语词典》 对 “拔” 字的第7种解释是： “<方>动， 把东西放在凉水里使变凉： 把西瓜放在冰水里拔一拔。 ” 可见， 《红楼梦》 第三十一回和六十四回中的湃， 就是 《现代汉语词典》 中作为动词方言的拔， 二字的读音和含义都是相同的。也就是说， 确实有一种方言， 将 “把东西放在凉水里使变凉” 叫作 “拔” 。

词典里没有指出 “拔” 是哪里的方言， 其实这是一个大同—张家口一带特有的方言， 微小的区别是大同—张家口人发的是短而促的入声韵。在 《词林正韵》 一书中， “拔” 被列在入声第十八部中。

在当地， 拔有两层意思： 一是作动词用， 指把食物泡在冷水里使其变凉， “把那个西瓜放在水里， 拔上一会儿再吃” ， “买了几个冻柿子， 在水里拔出了冰再吃” 。目前， 笔者查到的辞书都作此解。

二是作形容词用， 指凉或冷，“我们这里天气冷， 水拔的很， 热热再用” ， “等的时间长了， 饭都拔了” 。

由此演变出来的方言词语还有：冰拔凉——像冰一样凉。今天没烧火， 炕上也是冰拔凉。

极拔——特别凉。坝上的水，多会儿都是极拔极拔的。

拔滢滢的——有点凉。杯里的水拔滢滢的， 小心喝坏了肚子。

拔采采的——同 “拔滢滢” 的。有时也把凉和拔合用， 组成一个并列关系的词， 如 “凉拔水” 或 “拔凉水” 。

有学者研究认为， “拔” 是党项族语， 意思是寒冷或雪花的意思。后在民族大融合的过程中， 留存在了北方， 成了北方方言。

《红楼梦》 中两次使用该词， 不会是偶然的， 说明作者曹雪芹对北方方言是非常熟悉的。